我们谈的恋爱，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吗？

写在前面的话

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：我们所谓的婚恋，好像一个被编好的程序。

首先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，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东西。

爱情，是一种感觉，是情绪状态的连接。

婚姻，是一种被社会承认的制度，是有法律庇护的劳动生产合作关系。

但在我们大部分的社会价值里，谈恋爱、爱情，还是跟婚姻绑定的。

也就是说，对很多人来说，当下谈恋爱的大结果，依然是为了结婚。

我们的文化里有一套默认的流程——见面、约会、确定关系、同居、结婚、生孩子。这套流程看起来很自然，但其实是被社会塑造出来的一套标准答案。而且这个流程是单向的、强制的——你只能往前走，不能往后退，不能停在中间，更不能跳过某些阶段。

换句话说，就是最大限度地放大这种情绪的连接状态，从而促成一种劳动生产的合作关系。

如果带着"我要结婚"的任务感去谈恋爱，那恋爱就不香了；但如果谈恋爱不结婚，又好像是个很渣、很不负责任的人。

所以这就导致在恋爱中和在婚姻中，人的感觉会非常割裂。

那这种割裂是怎么发生的？

约会变成了一种表演

为了拿到结婚这个大结果，我们必须通过一定的手段包装自己——外貌、身材、工作收入、社会地位，一切能让我们看起来更有价值和魅力的东西。

再通过一些手段技术去增强对方对我们的情绪连接，让彼此觉得有爱。

在这套标准流程里，约会阶段就是要"展示最好的自己"——藏起你的缺点、避免严肃深入、过度真实的对话。

想想看，我们几乎不会在约会/恋爱时，讨论对关系来说，真正必须要谈的问题：

你对关系有什么期待？你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？你经历过怎样的创伤？

什么会触发你的应激/情绪反应？你希望在关系里得到什么、付出什么？

你人生的最低点在哪里？……

这些问题太深、太认真了，我们害怕一旦谈这些，就会破坏那种恋爱美好的、浪漫的感觉。

我们害怕"太真实"会把对方吓跑。

所以你会看到，很多人害怕和伴侣相处时，展现真实的自己、暴露自己的脆弱。

宁可嘻嘻哈哈，回避关键谈话，假装一切安好，也要守住自己的脆弱。（所以关系也无法推进）

像面试应聘——简历要尽可能牛逼、尽可能完美，甚至花¥200找人优化，才可能拿到那份其实细看也没多好，就是离家近的中薪工作。

（这也是为什么，我 HR 朋友说，简历内容要打个六折才是真实水平？）

总之，我们很多人默认以下规则——

没有人喜欢浑身缺点，动不动脆弱的人，从策略和概率上来说，只有尽可能展现更完美的自己，才能增加达到目标的成功率。

所以约会也带上了表演的底色。

我们花大量精力去营造美好、梦幻的感觉，送礼、吃漂亮饭、看电影、说些调情暧昧的话、做些拉扯不清的肢体互动。

但却很少花时间去真正了解彼此，了解彼此真实的生活习惯、处理冲突的方式、对未来的规划、低谷期的状态、人生理想和追求。

这就导致很多恋爱关系，怎么谈都会有一种悬浮的不真实感。（很多剧里的爱情，就是这样的）

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觉得，自己在一段关系里没有被"看见"。

细想时，我们好像都不了解彼此。

在一起时的快乐、美好，总感觉缺失了些什么。

为什么会有这种悬浮感？

一方面，我们看到的，是对方想让我们看到的那个版本。

我们不知道 ta 凌晨三点不睡的时候在想什么，不知道 ta 在压力很大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，不知道 ta 对"独立"、"家庭"、"陪伴"、"责任"、"尊重"……

这些词的理解和我们是不是一样，更不知道 ta 在最低落最 emo 时是什么模样。

另一方面，我们对"爱"的判断，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基于真实的感受。

我们从社会灌输的概念、家庭环境中观察到的（很多家庭的爱，也是有问题的），去解读"爱的感觉"——比如看的爱情剧里，男女主做的那些事，变成了我们判断"这是不是爱"的标准。

在我生病时照顾我，天冷提醒我多穿衣，记住我平时随口说的一件小事，生日送我礼物，给我点外卖，过节给我发红包…

这些的确可以是真实的爱的表达；但也可以是对方有意识地在模仿爱的行为。

一个人如果完全不懂爱，但社会化训练足够到位，同样可以创造出相似的"爱的感觉"。

ta 知道做这些事情会让对方觉得被爱，所以 ta 做了。

问题在于，我们的生活不像看剧那样有上帝视角，更多时候，我们无法分辨真心假意——反而会被婚恋观念影响，下意识带上一层"爱的滤镜"。

仔细想想，遇到喜欢的人时，你会怎么做？

天冷提醒对方多穿衣，生病时主动照顾，记住对方随口说的话……

但行为背后，可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机：

第一种，你的确喜欢这个人，但你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喜欢。

于是你去"学"——按照社会告诉你的"爱应该是什么样子"去做。电影电视剧里男女会做什么，你身边的人说这些就是爱，所以你也学着这么做。

第二种，你可能根本不喜欢这个人，但你想达到某个目的。

你发现，只要模仿"爱的行为"，对方就会以为我喜欢 ta，也会回馈给你一种喜欢的感觉。

于是你用这样的方法，让对方相信你爱 ta，从而和你发生关系、和你结婚、达成你想要的结果。

这两种情况，从外面看起来一模一样。

同样的行为，一个是真心但不知道怎么表达，一个是目的明确的表演。

在这个过程中，"爱"的行为被工具化了——它变成了一种为了达到结果而做的事，至于有多少是发自真心的，已经很难判断了。

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，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：我究竟是真的喜欢，还是只是在按照脚本行事？

我们，既成了婚恋的观众，也成了它的演员。

这也是婚恋脚本中存在的一个漏洞。

有时候，人们在恋爱中所做所为，并不一定为了爱，而是模拟爱的感觉，让对方喜欢上自己，以此形成某种情感强绑定的经济合作关系。

目的是为了承诺，一旦拿到承诺/结婚，"任务完成了"，就可以卸下伪装了。

这套婚恋脚本还有更深层的问题

它假设所有人都想要同一种关系。

它假设：我们都想要住在一起、睡在一张床上、共享财务、把伴侣当成生活的中心、永远对彼此忠诚、都想要生孩子……

而且，它把这些打包成了一个"套餐"：要么全要，要么全不要。你不能拆了买。

不能说"我想要陪伴和亲密，但不想同居"，不能说"我想和你有X关系，但不想结婚/恋爱"——这些都不被脚本允许。

假如，我根本不想和伴侣住一起呢？

如果，我们作息完全不同、分房睡会让我们都睡得更好呢？

一旦提出这些"有异议"的需求，就会被视为"不够爱对方"、"关系有问题"。

为什么会这样？

因为这套脚本把"爱"和"关系的形式"绑定在了一起。

它告诉我们——如果你爱一个人，你就应该想和 ta 住在一起、睡在一起、分享一切。

如果你不想，那就是你不够爱。

这是在挑战人性。

它要求我们为了证明爱，去违背自己真实的需求。它要求我们相信，真正的爱应该是无条件的、无私的、完全奉献的。

可真的，有必要挑战这个人性吗？

我觉得，生而为人，承认自己人性的灰点——会自私、会卑劣、会没有那么无私奉献、会有算计，有时候我们的爱，就是带着些许目的和条件。

这没什么大不了。

我们都是想在这个婚恋叙事中，让生活更好一点、评判少一点、指责少一点、轻松自由一点的普通人。

顺应人性，对我们而言，并不是穷凶极恶，无非是坦然承认——我对一段关系的需求，和你不一样，并且我想坚持自己的选择。

仅此而已。

有人需要很多陪伴，有人需要很多独处时间。有人觉得分享一切是亲密，有人觉得保留自己的空间才是健康。

没有对错，只有合不合适。

我不希望在拿到这个身边人都在吹捧的大结果后，发现我所追求的东西，原来并不是我以为的模样。

如同寒窗苦读 18 年，终于考上了梦想中的大学，在那一刻，以为这件事，终于完成了。

到了大学后才发现——这 tm 才刚刚起步，后面关卡更难，和说好的不一样。

而你，毫无退路。

那结婚之后会发生什么？

所以，站在这个角度。

结婚后看到的，才是真实真正的关系。

没有任何修饰、没有任何美化、不受任何目标影响的，最真实的关系。

那些从来没有被讨论过的差异和期待，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。

你可能发现，你们对"家"、"独立"、"陪伴"、"责任"这些词的理解，从来不在一个频道。

性生活不和谐，家庭观念不一致，生活习惯不同，对未来的规划也完全不一样。

但大部分婚姻，不会糟糕到立刻就要离婚的地步，它只是——没有你想的那么好。

可已经投入太多了，沉没成本太高。

可能是经济绑定——房子、车子、共同财产。

可能是这段婚姻在某个方面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利益——物质上很富足，或者对方提供稳定的情绪价值。

可能有了孩子，觉得不能让孩子没有完整的家。

……

费尽千辛万苦走到这，离开没那么容易。

就像娃娃机里的娃娃。

你花了无数的时间、金钱、精力，好不容易把它从那个娃娃机里抓出来。

然后发现，拼多多¥9.9包邮。

你可能不会扔掉亲手抓来的娃娃。

但有时候，你会不会想…

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拼多多 9.9，我还会去抓吗？